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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話文運動以來,西化的病態日漸嚴重。今日的中文雖因地區不同而互見差異,但共同的趨勢都是繁瑣與生硬,對于這種化簡為繁、以拙代巧的趨勢,有心人如果不及時提出警告,我們的中文勢必越變越差,而道地中文原有的那種美德,那種簡潔而又靈活的語文生態,也必將面目全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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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,七十年間,中文的變化極大。一方面,優秀的作家與學者筆下的白話文愈寫愈成熟,無論表情達意或是分析事理,都能運用自如。另一方面,道地的中文,包括文言文與民間文學的白話文,和我們的關系日漸生疏,而英文的影響,無論來自直接的學習或是間接的潛移默化,則日漸顯著,因此一般人筆下的白話文,西化的病態日漸嚴重。一般人從大眾傳媒學到的,不僅是流行的觀念,還有那些觀念賴以包裝的種種說法;有時,那些說法連高明之士也抗拒不了。今日的中文雖因地區不同而互見差異,但共同的趨勢都是繁瑣與生硬,例如中文本來是說「因此」,現在不少人卻愛說「基于這個原因」;本來是說「問題很多」,現在不少人卻愛說「有很多問題存在」。對于這種化簡為繁、以拙代巧的趨勢,有心人如果不及時提出警告,我們的中文勢必越變越差,而道地中文原有的那種美德,那種簡潔而又靈活的語文生態,也必將面目全非。
中文也有生態嗎?當然有。措詞簡潔、句式靈活、聲調鏗鏘,這些都是中文生命的常態。能順著這樣的生態,就能長保中文的健康。要是處處違拗這樣的生態,久而久之,中文就會污染而淤塞,危機日漸迫近。
目前中文的一大危機,是西化。我自己出身外文系,三十多歲時有志于中文創新的試驗,自問并非語文的保守派。大凡有志于中文創作的人,都不會認為善用四字成語就是創作的能事。反之,寫文章而處處仰賴成語,等于只會用古人的腦來想,只會用古人的嘴來說,絕非豪杰之士。但是,再反過來說,寫文章而不會使用成語,問題就更大了。寫一篇完全不帶成語的文章,不見得不可能,但是很不容易;這樣的文章要寫得好,就更難能可貴。目前的情形是,許多人寫中文,已經不會用成語,至少會用的成語有限,顯得捉襟見肘。一般香港學生目前只會說「總的來說」,卻似乎忘了「總而言之」。同樣地,大概也不會說「一言難盡」,只會說「不是一句話就能夠說得清楚的」。
成語歷千百年而猶存,成為文化的一部分。例如「千錘百煉」,字義對稱,平仄協調,如果一定要說成「千煉百錘」,當然也可以,不過聽來不順,不像「千錘百煉」那樣含有美學。同樣,「朝秦暮楚」、「齊大非偶」、「樂不思蜀」等語之中,都含有中國的歷史。成語的衰退正顯示文言的淡忘,文化意識的萎縮。
英文沒有學好,中文卻學壞了,或者可說,帶壞了。中文西化,不一定就是毛病。緩慢而適度的西化甚至是難以避免的趨勢,高妙的西化更可以截長補短。但是太快太強的西化,破壞了中文的自然生態,就成了惡性西化。這種危機,有心人都應該及時警覺而且努力抵制。在歐洲的語文里面,文法比較單純的英文恐怕是最近于中文的了。盡管如此,英文與中文仍有許多基本的差異,無法十分融洽。這一點,凡有中英文互譯經驗的人,想必都能同意。其實,研究翻譯就等于研究比較語言學。以下擬就中英文之間的差異,略略分析中文西化之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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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起中文來,英文不但富于抽象名詞,也喜歡用抽象名詞。英文可以說「他的收入的減少改變了他的生活方式」,中文這么說,就太西化了。英文用抽象名詞「減少」做主詞,十分自然。中文的說法是以具體名詞,尤其是人,做主詞:「他因為收入減少而改變生活方式」,或者「他收入減少,乃改變生活方式」。
中文常用一件事情 (一個短句) 做主詞,英文則常用一個名詞 (或名詞詞組)。「橫貫公路再度坍方,是今日的頭條新聞」,是中文的說法。「橫貫公路的再度坍方,是今日的頭條新聞」,就是英文語法的流露了。同理,「選購書籍,只好委托你了」是中文語法。「書籍的選購,只好委托你了」卻是略帶西化。「推行國語,要靠大家努力」是自然的說法。「推行的國語,要靠大家的努力」卻嫌冗贅。這種情形也可見于受詞。例如「他們杯葛這種風俗的繼續」,便是一句可怕的話。無論如何,「杯葛繼續」總嫌生硬。如果改成「他們反對保存這種風俗」,就自然多了。
英文好用抽象名詞,其結果是軟化了動詞,也可以說是架空了動詞。科學、社會科學與公文的用語,大舉侵入了日常生活,逼得許多明確而有力動詞漸漸變質,成為面無表情的詞組。下面是幾個常見的例子:
apply pressure: press
give authorization: permit
send a communication: write
take appropriate action: act
在前例之中,簡潔的單音節動詞都變成了含有抽象名詞的片詞,表面上看來,顯得比較堂皇而高級。例如 press 變成了 apply pressure,動作便一分為二,一半馴化為靜止的抽象名詞 pressure,一半淡化為廣泛而籠統的動詞 apply。巴仁 (Jacques Barzun)與屈林 (Lionel Trilling) 等學者把這類廣泛的動詞叫做「弱動詞」(weak verb)。他們說:「科學報告不免單調而冷淡,影響之余,現代的文體喜歡把思路分解成一串靜止的概念,用介詞和通常是被動語氣的弱動詞連接起來。」
巴仁所謂的弱動詞,相當于英國小說家奧韋爾所謂的「文字的義肢」(verbal false limb) 。當代的中文也已呈現這種病態,喜歡把簡單明了的動詞分解成「萬能動詞+抽象名詞」的片詞。目前最流行的萬能動詞,是「作出」和「進行」,惡勢力之大,幾乎要吃掉一半的正規動詞。請看下面的例子:
(一) 本校的校友對社會作出了重大的貢獻。
(二) 昨晚的聽眾對訪問教授作出了十分熱烈的反應。
(三) 我們對國際貿易的問題已經進行了詳細的研究。
(四) 心理學家在老鼠的身上進行試驗。
不管是直接或間接的影響,這樣的語法都是日漸西化的現象,因為中文原有的動詞都分解成上述的繁瑣詞組了。前面的四句話本來可以分別說成
(一) 本校的校友對社會貢獻很大。
(二) 昨晚的聽眾對訪問教授反應十分熱烈。
(三) 我們對國際貿易的問題已經詳加研究。
(四) 心理學家用老鼠來做試驗。(或:心理學家用老鼠試驗。)
巴仁等學者感概現代英文喜歡化簡為繁、化動為靜、化具體為抽象、化直接為迂回,到了「名詞成災」(noun-plague) 的地步。學問分工日細,各種學科的行話術語,尤其是科學與社會科學的「夾杠」,經過本行使用,外行借用,加上「新聞體」(journalese) 的傳播,一方面固然使現代英文顯得多彩多姿,另一方面卻也造成混亂,使日常用語斑駁不堪。英國詩人格雷夫斯 (Robert Graves, 1895-1986) 在短詩(耕田) (Tilth) 里批評這現象說:
Gone are the sad monosyllabic days
When “agricultural labour” still was tilth;
And “00% approbation”, praise;
And “pornographic modernism”,filth-
And still I stand by tilth and filth and praise.
「名詞成災」的流行病里,災情最嚴重的該是所謂「科學至上」(scientism)。在現代的工業社會里,科學早成顯貴,科技更是驕子,所以知識分子的口頭與筆下,有意無意,總愛用一些「學術化」的抽象名詞,好顯得客觀而精確。有人稱之為「偽術語」(pseudo-jargon)。例如:明明是 first step,卻要說成 initial phase:明明是letter,卻要說成 communication,都屬此類。
中文也是如此。本來可以說「名氣」,卻憑空造出一個「知名度」來,不說「很有名」,卻要迂回作態,貌若高雅,說成「具有很高的知名度」,真是酸腐可笑。另一個偽術語是「可讀性」,同樣活躍于書評和出版廣告。明明可以說「這本傳記很動人」,「這本傳記引人入勝」,或者干脆說「這本傳記很好看」,卻要說成「這本傳記的可讀性頗高」。我不明白這字眼怎么來的,因為這觀念在英文里也只用形容詞 readable而不用抽象名詞 readability。英文會說:The biography is highly readable,卻不說The biography hashigh readability。此風在臺灣日漸囂張。在電視上,記者早已在說「昨晚的演奏頗具可聽性」。在書評里,也已見過這樣的句子:「傳統寫實作品只要寫得好,豈不比一篇急躁的實驗小說更具可看性?」
我實在不懂那位書評家以不能說「豈不比一篇……更耐看 (更動人)?」同理,「更具前瞻性」難道真比「更有遠見」要高雅嗎?長此以往,豈不要出現「他講的這件趣事可笑性很高」一類的怪句?此外,「某某主義」之類抽象名詞也使用過度,英美有心人士都主張少用為妙。中國大陸文章很愛說「富于愛國主義的精神」,其實頗有語病。愛國只是單純的情感,何必學術化為主義?如果愛國也成主義,我們不是也可以說「親日主義」、「仇美主義」、「懷鄉主義」?其次,主義也就是一種精神,不必重復,所以只要說「富于愛國精神」就夠了。
名詞而分單數與復數,是歐語文的慣例。英文文法的復數變化,比起其它歐洲語文來,單純得多。請看「玫瑰都很嬌小」這句話在英文、法文、德文、西班牙文、意大利文里的各種說法:
The roses are small.
Les roses sont petites.
Die Rosen sind klein.
Las rosas son chiquitas.
Le rose sono piccole.
每句話都是四個字,次序完全一樣,都是冠詞、名詞、動詞、形容詞。英文句里,只有動詞跟著名詞變化,其它二字則不分單、復數。德文句里,只有形容詞不變。法文、西班牙文、意大利文的三句里,因為做主詞的名詞是復數,其它的字全跟著變化。
幸而中文的名詞沒有復數的變化,也不區分性別,否則將不勝其繁瑣。舊小說的對話里確有「爺們」、「娘們」、「ㄚ頭們」等復數詞,但是在敘述的部分,仍用「諸姐妹」、「眾ㄚ鬟」。中文要表多數的時候,也會說「民眾」、「徒眾」、「觀眾」、「聽眾」,所以「眾」也有點「們」的作用。但是「眾」也好,「們」也好,在中文里并非處處需要復數語尾。往往,我們說「文武百官」,不說「官們」,也不說「文官們」、「武官們」。同理「全國的同胞」、「全校的師生」、「所有的顧客」、「一切乘客」當然是復數,不必再畫蛇添足,加以標明。不少國人惑于西化的意識,常愛這么添足,于是「人們」取代原有的「人人」、「大家」、「大眾」、「眾人」、「世人」。「人們」實在是丑陃的西化詞,林語堂絕不使用,希望大家也不要使用。電視上也有人說「民眾們」、「聽眾們」、「球員們」,實在累贅。尤其「眾、們」并用,已經不通。
中文詞不分數量,有時也會陷入困境。例如「一位觀眾」顯然不通,但是「觀眾之一」卻嫌累贅,也欠自然。「一位觀者」畢竟不像「一位讀者」那么現成,所以,「一位觀眾來信說……」之類的句子,也只好由它去了。
可是「……之一」的泛濫,卻不容忽視。「……之一」雖然是單數,但是背景的意識卻是多數。和其它歐洲語文一樣,英文也愛說 one of my favorite actresses, one of those who believe……, one of the most active promoters。中文原無「……之一」的句法,現在我們說「觀眾之一」實在是不得已。至于這樣的句子:
劉伶是竹林七賢之一。
作為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……
目前已經非常流行。前一句雖然西化,但不算冗贅。后一句卻惡性西化的畸嬰,不但「作為」二字純然多余,「之一的」也文白來雜,讀來破碎,把主詞「劉伶」壓在底下,更是扭捏作態。其實,后一句的意思跟前一句完全一樣,卻把英文的語法 as one of the Seven Worthies of Bamboo Grove, Liu Ling……生吞活剝地搬到中文里來。
所以,與其說「作為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以嗜酒聞名」,何不平平實實地說「劉伶是竹林七賢之一,以嗜酒聞名」?其實前一句也盡有辦法不說「之一」。中文本來可以說「劉伶乃竹林七賢之同儕」;「劉伶列于竹林七賢」;「劉伶躋身竹林七賢」;「劉伶是竹林七賢的同人」。「竹林七賢之一」也好,「文房四寶之一」也好,情況都不嚴重,因為七和四范圍明確,同時邏輯上也不能徑說「劉伶是竹林七賢」,「硯乃文房四寶」。目前的不良趨勢,是下列這樣的句子:
紅樓夢是中國文學的名著之一。
李廣乃漢朝名將之一。
兩句之中。「之一」都是蛇足。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其同儔同類,每次提到其一,都要照顧到其它,也未免太周到了。中國文學名著當然不止一部,漢朝名將當然也不會祇有一人,不加上這死心眼的「之一」,絕對沒有人會誤會你孤陋寡聞,或者掛一漏萬。一旦養成了這種惡習,只怕筆下的句子都要寫成「小張是我的好朋太之一」,「我不過是您的平庸的學生之一」,「他的嗜好之一是收集茶壸」了。
「之一」之病到了香港,更變本加厲,成為「其中之一」。在香港的報刊上,早已流行「我是聽王家的兄弟其中之一說的」或者「戴維連一直以來都是我最喜歡的導演其中之一」這類怪句。英文復數觀念為害中文之深,由此可見。
這就說到「最……之一」的語法來了。英文最喜歡說「他是當代最偉大的思想家之一」,好像真是精確極了,其實未必。「最偉大的」是抬到至高,「之一」卻稍加低抑,結果只是抬高,并未真正抬到至高。你并不知道「最偉大的思想家」究竟是幾位,四位嗎,還是七位,所以彈性頗大。兜了一個大圈子回來,并無多大不同。所以,只要說「他是一個大名人」或「他是赫赫有名的人物」就夠了,不必迂而回之,說什么「他是最有名氣的人物之一」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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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英文里,詞性相同的字眼常用and來連接:例如 man and wife, you and I, back and forth。但在中文里,類似的場合往往不用連接詞,所以只要說「夫妻」、「你我」、「前后」就夠了。同樣地,一長串同類詞在中文里,也任其并列,無須連接:例如「東南西北」、「金木水火土」、「禮樂射御書數」、「柴米油鹽醬醋茶」皆是。中國人絕不說「開門七件事,柴、米、油、鹽、醬、醋以及茶。」誰要這么說,一定會惹笑。同理,中文只說「思前想后」、「說古道今」。可是近來and 的意識已經潛入中文,到處作怪。港報上有過這樣的句子:
在政治民主化與經濟自由化的發展道路,臺北顯然比北京起步更早及邁步更快,致在政經體制改革的觀念、行動、范圍及對象,更為深廣更具實質……
這樣的文筆實在不很暢順,例如前半句中,當做連接詞的「與」、「及」都不必要。「與」還可以說不必要,「及」簡直就要不得。后半句的「更為深廣更具實質」才像中文,「起步更早及邁步更快」簡直是英文。「及」字破壞了中文生態,因為中文沒有這種用法。此地一定要用連接詞的話,也只能用「而」,不可用「及」。正如 slow but sure在中文里該說「慢而可靠」或者「緩慢而有把握」,卻不可說「慢及可靠」或者「緩慢與有把握」。「而」之為連接詞,不但可表更進一步,例如「學而時習之」,還可表后退或修正,例如「國風好色而不淫,小雅怨誹而不亂」,可謂兼有and與but之功用。
目前的不良趨勢,是原來不用連接詞的地方,在 and 意識的教唆下,都裝上了連接詞;而所謂連接詞都由「和」、「與」、「及」、「以及」包辦,可是靈活而宛轉的「而」、「并」、「而且」等詞,幾乎要絕跡了。 (※英:但也不要不當而而而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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介詞在英文里的用途遠比中文里重要,簡直成了英文的潤滑劑。英文的不及物動詞加上介詞,往往變成了及物動詞,例如 look after, take in皆是。介詞詞組(prepositional phrase) 又可當作形容詞或助詞使用,例如 afriend in need, said it in earnest。所以英文簡直離不了介詞。中文則不盡然。「揚州十日、嘉定三屠」兩個詞組不用一個介詞,換了英文,非用不可。
「歡迎王教授今天來到我們的中間,在有關環境污染的各種問題上,為我們作一次學術性的演講。」這樣不中不西的開場白,到處可以聽見。其實「中間」、「有關」等介詞,都是畫蛇添足。有一些圣經的中譯,牧師的傳道,不顧中文的生態,會說成「神在你的里面」。意思懂,卻不像中文。
「有關」、「關于」之類,大概是用得最濫的介詞了。「有關文革的種種,令人不能置信」;「今天我們討論有關臺灣交通的問題」;「關于他的申請,你看過了沒有?」在這句子里,「有關」、「關于」完全多余。最近我擔任「全國學生文學獎」評審,有一篇投稿的題目很長,叫「關于一個河堤孩子的成長故事」。十三個字里,「關于」兩字毫無作用,「一個」與「故事」也可有可無。
「關于」有幾個表兄弟,最出風的是「由于」。這字眼在當代中文里,往往用得不妥:
由于秦末天下大亂,(所以) 群雄四起。
由于好奇心的驅使,我向窗內看了一眼。
由于他的家境貧窮,使得他只好休學。
英文在形式上重邏輯,喜歡交代事物物的因果關系。中文則不盡然。「清風徐來,水波不興」,其中當然有因果關系,但是中文只用上下文作不言之喻。換了是英文,恐怕會說「因為清風徐來,所以水波不興」,或者「清風徐來,而不興起水波」。上列的第一句,其實刪掉「由于」與「所以」,不但無損文意,反而可使文章干凈。第二句的「由于好奇心的驅使」并沒有什么大毛病 (注四),可是有點啰嗦,更犯不著動用「驅使」一類的正式字眼。如果簡化為「出于好奇,我向窗內看了一眼」或者「為了好奇,我向窗內看了一眼」,就好多了。第三句的不通,犯者最多。「由于他的家境貧窮」這種詞組,只能拿來修飾動詞,卻不能當做主詞。這一句如果刪掉「由于」,「使得」一類交代因果的冗詞,寫成「他家境貧窮,只好休學」,反覺眉清目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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